在筆者的老家洱源,人們總對山里的松毛有著特殊的喜愛。遇上年節或是上梁、婚嫁等等各種喜慶,人們都要上山扯回幾籮青松毛,撒在地上或是桌上,接下來的時間,就再不用抹桌和掃地了。
新采下來的青松毛始終郁郁青青,不改本色,總給人一種潔凈和干爽的視覺直感。很多時候,人們用它來保存食物。比如年前打回餌塊,就常用青松毛捂在籮子里,可以駐留水份,十天半月依舊光鮮如故;秋后摘下梨果,摻上一層青松毛均勻地在房子里捂著,直至來年二三月,梨子還可保持其鮮,咬開一口,水靈靈地浸潤著喉嚨,帶來滿口的酸甜回味。記得小時候家里蒸饅頭,大人喜歡在甑子底墊上薄薄的一層松毛,蒸出的鏝頭就不沾甑底了。取出熱氣騰騰的饅頭,只見底部印著細密交錯的條紋,伴著水氣帶著松油的芳香,實在饞人得很。
在人們眼里,黃松毛同樣被視為珍寶,每每秋去冬來,老家洱源不論大山小嶺,漫山漫野的松樹都被披上厚厚一層金黃,千針萬縷,一層一層鋪實樹底,像是給凹凸不平的山地蓋上了一張厚實的地毯。在一個個麗日晴天,男女老少們用竹耙摞在一起背了回來,最終在房前屋后蓄成一座座小山,再經歷整整一個冬季逐日風干。此后一年之中,人們就再無需為引火、墊圈、漚肥和育苗發愁了。
在洱源,諸如松毛一般的山間細葉,總是和這塊土地的人們有著許多無可計數的關聯。比如山間遍地橫生的茅草、野蕨、苦蒿,吸飽了一季的雨水,到了秋后就變得更加堅韌和肥實,此時被村民們人背馬馱割了回去,墊到圈底,不僅耐得住牲畜的踩踏,還禁得起糞水的浸泡,待明年施回地里,更顯得肥力十足。
細葉之下常生毛核小果,尋常年月,那都是飛鳥走獸的零食。但每到饑饉年月,卻都是些寶貴的救命糧,什么豆棘娘、黑滾李、野糖梨、雀李子、毛栗子、山海棠、小柿子、黃泡、黑泡、刺莓……那些只有洱源方言才叫得準的毛果果,在母親們的巧手下腌浸泡煮,干煎炸曬,最終被制作成山村孩子永難忘記的鄉愁味道,哪怕這輩子走得再遠,也都走不出母親在幼時腦海里埋下的根。
“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在洱源白族話里,細是好的意思。山間細葉,是人們心中最美的風景,同時也是寡苦生活中的大苦與大樂。得益于這片靈山秀水的養育,養花植草是洱源人民與生俱來的美好心性,在片片細葉的修襯下,無論春蘭、秋菊、冬梅,還有盛夏的野杜鵑,都是洱源山居生活最美的妝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