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小時候,每當學校放暑假時正趕上農忙時節,父母陀螺似的在生產隊里忙“雙搶”(搶割早稻,搶種晚稻)趕季節。剛放下書包的我們又開始了輕松的夏季,有事沒事地跟著父母的屁股后面轉悠,從一塊稻田轉到另一塊稻田,拾稻穗、捉魚蝦,無憂無慮。雖然偶爾會被好心的叔叔嬸嬸們用剛從泥堆里抽出來的手在臉上頭上印些泥巴,間或從稻田里甩上一條小魚或泥鰍之類的,有時甚至是一團污泥,于是渾身上下便沒有一處是干凈的了,比打了一天早稻的父親還臟些。好在那時的我并不在意,曬黑的臉反正跟泥土色也差不了多少,只要等父母放工,一起到河里去鉆一鉆,便又干干凈凈了。
因趕著種晚稻,每塊田里都蓄了一腳板的水,那時田里很少用農藥化肥,所以總有數不清的泥鰍、黃鱔及小魚兒,在少了早稻桿遮陽的淺水里驚慌地竄來竄去,涌起圈圈漣漪。此時,稻田便成了我們最大的樂園。
家門口有口井,井邊的八分稻田里泥鰍最多。這塊稻田哪怕在最干旱的時節也沒有干過,再加上常年從井沿沖下來的菜末兒、魚腥兒,早把田里的泥鰍喂得圓渾滾胖,打著滾兒吸引著人。所以等大人們把最后一摟早稻桿抱上田埂,我們便拎桶提網踏進了田里。
田里到處是泥鰍泛水的影子,濺起的水花還會打到人的臉上,似乎跟我們捉迷藏。要捉住泥鰍并不容易,有時明明看見晃動的水圈,伸手抓時卻摸不著泥鰍,有時粘滑的泥鰍被抓了個正著,可還沒等我把它提離水面就哧溜一下又融入到泥水中不見了,可越是這樣越激起我們的斗志,使出渾身解數捉泥鰍。不多時,原本渾濁的水面被攪成了泥漿水,這下泥鰍呀、黃鱔啦、小魚呀都露出了原形,不時探出頭來喘氣,像長跑后松懈下來的孩子,吧嗒吧嗒的,行動失去了原有的機靈,變得隨手可撿了。老泥鰍總是狡猾的,輕易不肯露頭,偶爾被腳踩到了,就忽而從水低下蹦起,于是我們便整個身子朝落下去地方撲去,緊緊扣住泥鰍的“三寸”,快速地提起放進水桶里。有一條泥鰍蹦起得慌了,一下竄進了水桶里,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更有一條泥鰍從我的腳邊滑過,昂著頭在水面上急行三四米,卻一頭撞進了對面小伙伴用蚊帳布做的網兜里,輕易地被捉了去。
童年一去不復返,然而那些美好的時光卻永遠定格在我的腦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