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旅途上,總有一些時間會被我們格外記住。
如今,恢復高考整整40年了。過去的歲月、往事的歡樂和痛苦,依舊心緒如鼓似潮,在血脈里流淌。
高考對我來說,是一個蔚藍的夢。但是,那時我的心里彷徨猶豫,底氣不足。
當我還在村里上小學二年級時,就迎來了長達十年的文化大革命。那是一個充滿狂熱和激情的年代,干什么都是轟轟烈烈,在層出不窮的“最高指示”和系列革命口號的鼓動下,大家滿腦子都是“反修防修”、“接受再教育,改造舊思想”。那個年代從上到下充斥著鄙視知識、蔑視文化。隨處聽到的都是“讀書無用”、“知識越多越反動” 的論調。
后來我到區里念中學,學校實行“開門辦學”,就是到田間地頭參加勞動,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兩年的高中課程,有一半的時間是在學農中度過的,夏天忙著脫坯燒窯蓋房、栽秧割麥;寒冬上山砍柴,挖坑種樹。除了在校辦農場勞動外,還經常幫助農民搶收……我們用熱血和汗水踐行著狂熱的誓言。就這樣,我上了一段時間中學,便回家務農了。
1977年10月,當收音機傳來恢復高考的消息時,我意識到這對我們這一代人來說絕對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遇,仿佛在黑夜中看到了黎明的曙光,重新找到了人生的目標。
盡管有些信心不足,但在親朋好友的鼓勵下,隱藏在我內心深處的大學夢再也按捺不住了。我下定決心,要好好準備參加秋天的高考。我回到家里翻箱倒柜把早已“馬放南山”的教科書找出來,那是幾本簡單的數理化教材,由于高中沒有上歷史地理課,自然也沒有課本,更找不到參考書、復習大綱類的輔導書,便只有悻悻地選擇報考理科了。
距離高考時間不足兩個月時,我在黃家咀水電培訓班輪訓。那是在當陽縣沮西平原百里長渠上建立的一座僅有500千瓦的小水電站,學員是來自本系統的各水電站職工。食宿條件都很差,正在興建還未封頂的電站職工宿舍樓作為學員宿地,遇到雨天,屋里還漏雨,六個人一個寢室。白天要上培訓班的課,晚上挑燈夜戰,復習數理化。伙食不是白菜就是蘿卜,一月下來瘦了近十斤,但我并沒有覺得辛苦,仿佛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支撐著我。
記得那個秋天異常炎熱。考試那天,設在縣師范的考場肅穆森嚴,四層的教學大樓周圍圈起了警戒線,停放著救護車和警車,部署了不少掛著胸牌的工作人員。這陣勢我平生第一次遇到,自然興奮而緊張。
高考的題目并不難,我的運氣也不錯。語文的作文題是《向雷鋒同志學習》,體裁不受限制。審題后,為穩妥起見,我選擇了按六要素的記敘文寫了好人的故事,容易拿到規定分;物理題里有一個串聯并聯的電學計算題,正好在電訓班上老師講過;化學題中關于“六六六”粉的分子式結構分析,也爛熟于心;遺憾的是數學題中的一道三角函數的證明題由于時間來不及了沒做完。
10年的積壓,使得1977年的高考成為新中國教育史上最壯觀、最特別、競爭最激烈的高考。考試者從66屆到78屆13個年頭的跨度,師生同考、夫妻同考、更甚者父母子女同考。現在回想起來,真令人唏噓不已。當時報名人數570多萬人,錄取比例僅為4.82%。
經過努力拼搏,我完成了人生的第一次高考,幸運地搭上了這趟列車,考上了大學。轉眼間從入學至今已整整40年了,當年朝氣蓬勃、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如今已是花甲之年。
我們這群人是幸運的。雖說有過失學的經歷,但畢竟失而復得有了上大學的機會。40年光陰彈指一揮間,現如今的高招制度從考試時間、考試科目等方面都有些改變,但大的原則仍是1977年高考的延續和發展。
手中這張已封存40年的《準考證》,雖然紙質已經發黃,但它見證了一個時代,改寫了許多青年人命運,最終影響了中國的未來。
作者系中國農業發展銀行河南省分行副行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