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過后,天氣時暖時寒,人們時
忙時閑,不經意間日子就到了春二三月。某個陽光明媚的日子我走過鄉間田野,正在低頭思慮某件事,猛一抬頭驚訝有聲:“梨花,梨花!”是的,田間地頭、溪旁路邊、村頭寨尾、院內墻外那一片片雪白,正是應時而放的梨花。遠看,一團團、一叢叢、一堆堆、一群群,潔白一片,白光閃閃,好似一層層堆積的白雪、一朵朵飄動的白云、一片片輕浮的白霧;近觀,一樹樹、一枝枝、一簇簇、一朵朵,小巧玲瓏,凝脂欲滴,如一盞盞亮閃閃的小花碟兒、一頂頂搖晃的小花帽兒、一只只振翅的白蝴蝶兒。
看啊,三兩片嫩黃微紅的葉兒,托著
一朵朵玉白的小花兒。每一朵又有五六片潔白的小花瓣兒,五六片小花瓣兒手拉手環抱著一簇嫩細的花蕊,嫩細的花蕊都戴著一頂或紅或黑的小帽兒。入眼一看,是那樣的鮮艷、醒目、喜人!聽啊,隨了風兒的撩逗,花朵與花
朵、花瓣與花瓣,正手舞足蹈、呢呢喃喃、細語連連。似是在訴說各自的青春,又好像是在商量著不久之后的碩果盈枝!嗅啊,隨了暖流的涌動,一樹樹
、一朵朵鮮花全都一張一合,口吐清氣,暗香襲人。襲人的暗香,似是來自于曼妙的少女,更像是出自于香甜的果實!在我的記憶里,兒時很少見到
梨樹,整個村莊只在“里溝”的坡下,生長著一棵老梨樹。那老梨樹根部四五個小孩都摟不住,單是沒有枝杈的樹身就有兩人多高,總高超過四層樓。結的梨子同鵝蛋一般,鄉親們都叫他鵝梨。老人們都說它是棵神樹,上面住著神仙,因此得以保全整個村莊的安寧。村里雖有一棵老梨樹,但人們很少關心它的生長。只是到了農歷三四月間,村里的“文化人”才隨口念上一兩句:“四月含煙春語晚,一層花色一層天”、“燕子來時新社,梨花落后清明”。而兒時的我們則是單等了梨子成熟時,能來上一陣大風大
雨——刮大風下大雨了,我們便可以到梨樹下撿拾掉了的梨子。更有些時候,趁著刮大風下大雨跑到梨樹旁高高的土崖上,拿了石塊朝了濃密的樹葉間狠砸去——大人們見了我們拿的梨子便會說:“大風刮下地哩!”如今到處都是速生速長的品種梨,如黃金梨、
水晶梨、香酥梨等等。因而啊,每年三四月,鄉村處處梨花連天,游人如織。梨花抖落寒峭,撇下綠葉先開為快。其容冰清玉潔,凝脂欲滴,不遜雪之白,不輸梅之香。她們每一朵都毫不在意自己所處位置是高是低,是前是后,全都盡情地綻放。放眼望去,那無邊無際的白接天連地,張揚而不跋扈,激情而不妖冶。微風拂來花枝隨風而動,宛如一位
多謀的儒生,輕搖羽扇,灑脫飄逸;又如一位白衣少女,亭亭玉立,清純典雅。那白不是沒有生命的蒼白,而是充滿了活力的潔白。白中似乎滿含水潤、油脂,仿佛滴一滴墨上去,便能洇開一幅曼妙的圖畫。置身梨園花海雖沒有驚濤拍浪
,卻也是馨香繞身。倘若暖陽高照,隨心漫步,心緒定然會驀然開朗。凝眸一看,內心便會一塵不染,一派靜謐。一切的得得失失、悲悲喜喜,就會一掃而光,一干二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