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人很注重衣裝一樣,日子過得好了,對住房以及居室裝潢和擺設也講究起來。前年秋季,我們舉家遷入新居,為買燈著著實實跑了兩天。壁燈、案頭燈、照明燈……看著這各式各樣的燈,我的眼前,驀地亮起了兒時家中的小油燈。
在我十六歲當兵以前,家中一直用的是油燈。記得剛開始時,油燈放在大約二十公分高的燈架上,一個燈碗里,盛著平時舍不得吃的豆油、菜油、棉籽油等,燈碗的底部,放著兩三根燈草。點燈前,要把燈草彎成半圓弧狀浸在油里,點燃的那頭稍稍高出碗邊,讓尾巴高高地翹在燈碗的另一邊。
那時,我們常年吃不飽、穿不暖,用一斤鹽水瓶裝的油,少說也要“吃”上個把月,因為家里還要用它去點燈照明。燈,那是不可能不點的。
小油燈,照亮了我的童年,點燃了我的童心。油燈閃閃,紀念著奶奶對我的一片深情。奶奶曾在油燈下紡出根根棉線,曾在油燈旁縫縫補補。
上世紀六十年代后期,我考上了中學,一直到這時候,我的家鄉才有了抽水機。抽水機是柴油發動的,聽說柴油也能點燈。從此,家家點起了柴油燈或煤油燈。這兩種油燈比食油點的燈要亮,也省錢。柴油燈、煤油燈常以墨水瓶來做,用薄鐵皮剪成一個小圓蓋,在蓋的中央穿一個孔,孔里插一根薄鐵卷成的芯,芯內穿上一根棉花捻子就成了。
過幾年,我家又用上了罩子燈。罩子燈有玻璃罩,耗油量小,但比柴油燈煤油燈都更亮些。每當夜幕降臨,我們就輕輕取下玻璃燈罩,點燃燈芯,頓時屋里呈現橘黃色的光亮。那幾年,我讀書,記筆記,做功課,在那些油燈下完成的。
高中沒念完我就當兵了,三四年后,我第一次探家,看到家里又用上了馬燈。燈的玻璃擦得亮亮的,馬燈下,我的弟弟又鋪開了初中的課本。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我家通了電,用上了自來水,家鄉于艱難中一步一步邁向了富裕的路程。去年回一趟老家,舊時的煤油燈、罩子燈、馬燈仍靜靜的擺在弟弟家的窗臺上,披著一層薄薄的灰塵。觸景生情,見燈如見我奶奶離去的身影……
燈光如豆,燈光似金。實實在在地說,引我奮發向上的,照亮我前進道路的,是這盞我日思夜念、夢不成寢的小油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