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田野,在麥浪涌動中,漸漸染上金黃。隨風而來的麥香彌漫了整個村莊,仿佛一道精心烹制的美食,散發著無法抵御的誘惑。這時節,蘊含著期待已久的收獲,不免讓人感到有些沉醉,有些興奮。人們忙碌著、守望著,打麥場、磨鐮刀,為即將而來的麥收做準備。
記得小時候,快麥收了,爹娘就帶著我們平整麥場,閑置了許久的麥場上雜草叢生。我們幫著拔草,爹從河里挑來水灑在地上,套上牛拉著碌碡一遍遍地在麥場轉圈,將松動的地面壓實、碾平。布谷鳥兒聲催緊了農人的腳步,收割的大幕拉開,鐮刀在田間躍動,麥場靜靜地等待著,盼望著,聆聽著割麥聲,遙望著絡繹不絕的牛車、拖拉機。終于,麥場迎來了屬于它的豐收時刻。農人把車上一捆捆的麥子卸下,垛成一座座小山丘,好像袖珍的金字塔,閃著耀眼的成就和自豪。
麥子收割一部分后,麥場上放不下了,就開始打麥騰地。炎炎烈日下,人們分工協作,有的把捆好的麥子散開,有的把麥子傳到打麥機進麥口,有的往機器里塞麥子,有的挑麥秸。揚起的塵土,轟鳴的機器,忙碌的身影,汗水的味道,叫喊的聲音……在麥場里一一上演著。累了,就停下來,坐在樹蔭下休息片刻。大家看著彼此渾身臟兮兮的模樣,互相取笑。最幸福的是到小賣鋪買上幾塊冰棍,或一口口咬著,或慢慢吸吮著,讓清爽順著舌尖沁入心底,涼遍全身。
打完麥后,麥場上留下堆積的麥秸垛,連在一起仿佛連綿起伏的山巒。大人們忙著把麥粒裝入袋子,麥秸垛便成為孩子的樂園。我們時而在上面蹦跳,時而從上面滑下,時而挖出幾個洞玩捉迷藏。有時玩得累了,不知不覺躺在洞里睡著了,害得大人滿村子尋找,最后,不免被訓斥一番。兒時,我在麥場學會了騎自行車,這里空地大,到處是麥秸垛,即使摔了也不疼。夏日的雨后,麥場上飛著數不清的蜻蜓,我們揮著酸棗枝逮蜻蜓。最有意思的是,用木棍支起籮筐,在下面放上一些麥粒,然后躲在一邊,趁麻雀吃食時拽一下拴著木棍的繩子,將麻雀困在里面……麥場有著太多的歡笑,承載著我童年的點點滴滴。
小小的麥場讓麥粒剝離麥殼,最終成為孕育生命的食糧,仿佛歷經成長與磨難的生命,經過歲月的積淀,洗盡鉛華,塵埃落定。如今,割麥子都換成了收割機,人們再也不用到麥場打麥了。曾經的麥場變成了田地,種上了莊稼,沒留下一絲痕跡。而那些關于麥場的美好時光,悠悠思念,卻依然留在心底。因為,那里見證著生活的艱辛和時代的變遷,鐫刻著溫暖的過往,記錄著我們成長的足跡,是一段無法抹去的記憶。